基本可以确定，这片工地的诡异状态，是人为造成的了。
从七日一换的巡管就可以看出来，这里是有人为管控的痕迹的。操纵巡管的幕后者，利用死者烧出来的骨灰，炮制神像，再填埋进大楼的承重柱里，怎么看都像是在举行某种特殊的仪式。
再加上走阴蛇在这，我很难不怀疑，这里是江仙人的道场。
我随手将一个小棺材放进包里，这玩意指不定啥时候能派上用场，既然放在保安亭房梁上能驱邪，那就也许放其它地方也可以。
就算我弄不清它的具体用法，以后还可以托秃头老周帮忙卖掉。
做完这些后，我和王邪离开了这是非之地，顺着因果线去找走阴蛇正身。
经过地下二层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会，从包里掏出了所有的遥控雷管，分别丢进了‘井道’里边。
虽然不知道这里在举行什么仪式，但需要这么多人的性命才能举行，说明是邪祭淫祀。
万一见势不妙，我被逼入了绝境，那就干脆摁遥控把它给炸了，楼一塌，大不了同归于尽。
王邪原本是站在一旁看着，等我丢完雷管，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发现王邪有些不太对劲。
他低着头，虽说符箓挡住了他的双眼，但我可以肯定，他正在盯着看井道下面的东西。
“师兄？”我轻喊了一声：“怎么了？”
王邪没有搭理我，依旧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站在井道边缘。
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王邪的心神，让他无法自拔。
看到这一幕，我皱起了眉头。
以往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状况，浓烈的不安萦绕在我心头。
我伸手拉了拉王邪的胳膊，可他却纹丝不动，甚至慢慢地迈腿，眼看着就要主动坠入那井道之中！
汹涌的黑雾猛地沁入王邪的身体之内，接管了他的四肢，他正准备迈下去的脚步定在了半空。
和寻常人不同，王邪的抵抗之强烈，让我心惊肉跳，黑雾源源不断地从我的七窍涌出，又疯狂的钻进他的体内，就好似两人被黑色的雾气连接在了一起。
我满头大汗，强行让王邪后退了一步，他身体的抵抗顿时没有那么强烈了，我这才能够控制他退第二步。
两步退开之后，王邪抬起了头，表情依旧冷漠，但目光却多出了一抹疑虑。我连忙拉着他，远离了坑道，问道：“感觉怎么样？”
王邪的目光略有些迷茫，他好像是睡了很久，大梦了一场，眼神没有聚焦。
随后，他说出了一句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我……是谁？”
我怔愣了一下，心里莫名有些紧张，说道：“你是王邪，老爷子的弟子，我师兄……你在井道底下看到什么了？你还好吗？”
王邪的声音十分嘶哑：“我……我……是王邪？”
“对，老爷子王世龙，保家仙，还记得吗？”
我暗自心惊，这井道真就这么邪乎，看一眼就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我……好像，有印象……”
王邪声音越发嘶哑晦涩，他额头上贴着的符箓无风自动，开始飘忽摇晃起来。
我皱起眉头，说道：“你在那底下看到了什么了？”
“我看到了……看到了……”
王邪的声音越发困惑，他身子竟然在颤抖，似乎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中。他吞吞吐吐半晌，最后说道：
“我看到了我自己。”
“底下的那个人，不是王邪。”
“他在向我呼救。”
听到这番话，我一头雾水，根本搞不明白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贸然伸头去窥探井道底部。
就这样，王邪站在楼梯道迷茫着保持沉默，我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最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不论你是谁，我们都是师兄弟。”
王邪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生动的表情，他露出一丝惊讶，又略微带着一点困惑。半晌后，他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又恢复了以往漠然的神情，一举一动又变得正常起来，就像是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而我不可能不在意这件事。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王邪的身份神秘、性格怪异、体质特殊，以及能力强大。因为是老爷子的弟子，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并未探究，怀着一种天然的亲近感与信任感，与他出生入死，并且将背后交付给他。
但现在看来，他的身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他和老爷子的关系，也未必是单纯的师徒关系。
就算是幻术，也是一定程度上依托于人内心恐惧的事物。如果幻化出一个人从来没见过、超出他想象的东西去吓他，那这个幻术一定是失败的，而且肯定吓不到人。
这就跟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道理。
不论王邪看到的是不是幻觉，他之后的反应都很值得玩味。
他看到了他自己……
但他自己不是王邪……
不是王邪的他在向王邪呼救。
三句话乍一听很绕，但包含的信息量很大，而且细品之下，还有几分耐人寻味。我听完之后，脑海里瞬间就有了十几个猜测。
其中最为骇人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猜测，就是王邪不是人，他的尸体被老爷子炼制成某种类似傀儡或行尸，能够自主行动、自主修炼，有一定神智。
因为本身是邪物，所以被老爷子取名为‘王邪’。
而他在井底看到的，其实是生前的他自己。
这样一来，好像他身上的种种异常都能解释得通了。
这是我最坏的猜测，但也是最符合情理的猜测。
我一方面不希望朝夕相处的王邪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行尸或傀儡，另一方面又希望他发生转变，变得更有烟火气，会哭会笑会生气。
怀揣着复杂的心情，我叹了口气。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完成。
那条走阴蛇……真让我找到了。
我一定要将它拨皮抽筋，挫骨扬灰，不仅如此，我还要它神魂俱灭，不入轮回！
王家十几口青壮还有我妻子的性命，就好似压在我肩头一般，既是沉甸甸的重量，也是无与伦比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