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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点头:“那你把那些走投无路主动寻上门来的姑娘们叫来。”

凝烟一愣,回了个“是”。

不一会,凝烟领着四位姑娘走了进来,携带着一股脂粉的浓香。

这四个花娘因着刚进花楼,举止行为很是局促。

纱帘本就是个装饰,并无多少遮挡之用,她们抬头看清了帘内的少女。

她正倚靠在一张美人榻上,怀里抱着一只温顺的猫儿,正有一搭没一搭的捋着猫儿的脊背,听见动静,偏抬螓首。

少女并未梳发髻,任由一头海藻般的头发披散,神情淡淡,懒洋洋地窝在迎枕间,神貌动人。

这楼里的东家,竟是一个如此年轻的美貌少女。

翩翩亦隔着半垂的珠纱帘看去。

四位新进的花娘暂未接客,还正由虔婆们教导着。

她们穿着统一的衣饰,上身穿着抹胸薄纱衣,下身则是包裹双腿的鱼尾裙,露出了玉一般的曼柔腰肢。

这样的衣服,翩翩也穿过。

翩翩轻声问道:“我只问你们一句,若有机会离开这花楼,你们可愿意?”

四个花娘面面相觑,不知何意。

翩翩轻声说道:“若有想出去的,我可以把奴籍文书还给你们,再给二十两银子,出去后只能靠自己了。若是不想出去的,就当我没说过这话。”

厅里一时安静极了。

这时,其中一位花娘“扑通”跪了下来:“奴,奴愿意,感谢东家大恩大德,奴婢父母双亡,被兄嫂逼迫走投无路才进入这里,兄嫂还让奴婢,让奴婢每月将卖身的钱给他们,若是……若是能出去,奴婢会离江南远远的,奴婢会做绣活针黹赚取工钱,实在不行给人浆洗衣裳也能过活,奴婢来生做牛做马愿报答东家的恩情……“

翩翩听了她的话,微微出神,时下女子多艰,各人有各人的苦楚,沦落花楼俱有自己的苦衷,诸多心酸难以言表。

她帮她,好似在帮从前的自己。

翩翩的脸上露出了多日来的第一个浅笑。

不一会,凝雪拿来了这姑娘的贱籍文书以及签字画押的字据,外加二十两银子,交到她的手中:“你自由了。”

那姑娘忍不住落下泪来,抹了抹眼泪,又猛地跪下,“咚咚”磕了几个响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他三人表情各异,有个红着眼眶说道:“姑娘真是活菩萨,可奴婢,奴婢过够了苦日子,又没有生财的手段,这才进了花楼,因为奴婢听说花楼里的其他妓子簪金戴玉,奴婢也想……奴婢没有志气,自甘堕落……”

似乎是触动了心思,另一个花娘也哀哀说道:“奴婢之前在街头饿得快死了,后来进了青楼,于奴婢来说,这无异于是黑暗中的天堂,奴婢有饭吃了,有地方睡了,至于其他的,奴婢也不在乎……”

翩翩半靠着迎枕,不吭声。

对于一些女子来说,花楼是心酸地亦是收容所,正所谓好死不如赖活着,在青楼里挣扎或许还有一条出路。

但总有对自身有要求的,能助一人达成心愿,翩翩已是心满意足。

她的声音轻柔:“去留俱凭本意,若有想法转变,可随时来找我,你们下去吧。”

另外三个花娘这才退下了。

两日后的夜晚,她打开了这间房门,脂粉、美酒、熏香的味道杂糅在一起,冲入了她的鼻尖。

万花楼里的鼓瑟吹笙、客人们的饮酒作乐声、花娘们的嬉笑怒骂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醉生梦死,烂红醉绿,空气中弥漫着靡艳的意味。

她第一次走在三楼的廊道里,胳膊肘靠着花阁楼梯旁,看着一楼大厅中的喧嚣与热闹。

虔婆龟公点头哈腰地迎着贵客进入楼内,笑意盈盈打情骂俏的妓子扶着醉意蹒跚的客人走进红幔低垂的绣房,还有男男女女躲在角落玩骰子……这曾是她无比熟悉的场景。

此前,她在这里没有见过男客,皆因她被赵二娘藏得紧,但负责教习的嬷嬷和其他妓子,她多少也认识几个。可是她刚细细一瞧,觉得这楼里的虔婆龟公妓子却面生得紧,竟然一个也不识得……

除了一个赵二娘。

风月场、醉华年,美人多情歌舞不歇,万花楼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五更,方能沉静下来。

翩翩转身进入房间,关上了门。

她继续窝在这间房里,但时不时会趴在窗前看远方,看镶在天边的那轮明月。

她的作息也过乱了,过得白昼不分,浑浑噩噩。

凝雪凝烟的消息比较灵通,有时候会把得来的消息告知她。

比如,三皇子被人揭露,当年淇县抗疫救灾以及鲁地剿匪的事件有猫腻,圣人龙颜大怒,命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联合调查;

比如,淮南那边商船业务开展的如火如荼,航海线路拟定了多条,朝廷垄断了水运河道,派往淮南的知州和官员正引领着当地的盐农紧锣密鼓地制盐,淮南的盐质地雪白细腻,一点也不比江南的差,已有不少盐商弃了江南选淮南谈合作,交了不菲的订金,左相在江南的盐务已受到了不小的打压。

每每到这个时候,她才听得格外专注。

时间一晃到了三月。

江南的春天,春意盎然,桃红柳绿,杏花春雨,处处充满着勃勃生机。

花娘的衣裳越穿越薄,更添诱惑,脸上的笑容比春光还要甜蜜几分。

一天晚上,凝雪无意间在翩翩耳边说道:“听闻明日大街上会很热闹呢。三月京都的会试已过,明日是发榜日,听闻朝廷已派邮驿将榜单传抄至各州府了呢。”

正趴在枕上的翩翩猛地坐了起来,眼里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凝烟笑道:“姑娘,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转转吧,早早出发,看看榜单,再吃吃江南的小吃,晚点归来也没关系。”

榻上的翩翩咬了咬唇,半晌轻轻“嗯”了声。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翩翩坐在铜镜前,由着凝烟给她梳发髻,她上着鹅黄色对襟衫子,下着雪色留仙裙,睫羽下是一双明亮清澈的眸,琼鼻一管,红唇娇艳,肌肤莹白如雪,两枚翠绿的圆溜溜的耳铛挂在耳朵上的软肉上,仿若缀在藤曼上的两颗青葡萄。

一只橘白相间的猫儿“喵呜”一声跳上了她的腿,翩翩不由得抚摸它温暖的毛色,脸上露出了一个浅笑。

凝雪和凝烟俱是侍女装扮,凝雪轻声道:“姑娘,走吧。”

翩翩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