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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打马吊,翩翩并不陌生。

之前在这的三年,她虽然极少见人,但赵二娘也怕她闷坏,便让她和其中几位妓子接触,为了打发时间,玩双陆、打马吊也是有的。

而且她的水平其实还不错,但到底是许多年没玩过了,刚开始一直输,后来找到了感觉,越玩越趁手。

这三个花娘的年龄也都不足二十岁,最大的叫羽霞,也就十九岁,还有一个叫双儿,十七岁,最小的叫彩蝶,十五岁,比翩翩还要小一岁。

同龄的姑娘们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三人见翩翩这个新东家并无架子,几人说起话来也随意了些。

那最年长的叫羽霞,她一边摸牌一边道:“今儿客人怎的这么少?好久都没见我那俊俏的王郎了,那死鬼怕不是把我忘了?”

十七岁的双儿抿嘴笑:“姐姐,你都快双十了,还成天没完没了的,今儿王郎,明儿刘老爷,用刘老爷的银子去睡王郎的身子,还不寻思着好好找条出路,再过两年,看你人老珠黄了,被妈妈扔进窑子街去,让那些脚力挑夫糟蹋你,得一身脏病,看你还敢挑挑拣拣不。”

哪知羽霞毫不在意,嘴角一勾,姿媚横生:“双儿,你还不知道姐姐我?打从第一天进入万花楼起,我就没有从良的心思。我十四岁开始接客,到现在六年了,手里也有些体己,哄得恩客给我花银子不是什么难事,我花钱也大手大脚惯了,从良做什么?嫁给贫农当正妻?我可吃不了这种苦,嫁进高门大院做妾?得了吧,那规矩能压死人。姐姐我呀,不想那么多,我连明天的恩客是谁都不知道,谈什么将来?该玩玩,该喝喝,该死死,得了。”

其他二人听完也乐了,连声道:“还是姐姐想得开。”

翩翩没有言语,她此前在这的三年,也知道许多姐妹并不愿意离去,离开了花楼,或为妾,或谋生,哪一样都艰难,还不如继续待着,说沉湎也好,自甘堕落也罢,在青楼待久了,要脱身确实很难。

那羽霞又笑着道:“再说呢,这万花楼如今可不是二娘作主了,也容不得她作贱咱姐妹了。”

说到这,她又睃着翩翩:“妹妹,我听说了,你给一个姑娘归还了贱籍,还吩咐二娘给楼里年老色衰想要离去的姐姐们一笔安身费用。妹妹,你如此年轻却能怜惜我们,知道我们的苦楚和处境……万花楼总算是遇到好东家了。”

最小的彩蝶刚进花楼才半年,也唏嘘道:“看来还是我好命,大半年前万花楼换了东家,听闻此前这里的姑娘在二娘手里讨生活,过得不知有多惨。”

羽霞道:“我在这待了很多年,只知道一年半前,二娘悄悄养的一个花魁逃跑了,二娘一怒之下,把气撒在楼里的姐妹身上,那段时间日子确实不好过,好在万花楼有人暗中接手整改,这大半年来,姐妹们的日子也舒畅了不少。”

翩翩表情也没波动一下。

彩蝶好奇极了:“这事我也听说过,姐姐,你见过那花魁没?不知是何等姿色?”

羽霞摇头,漫不经心道:“没见过,听闻长得跟天仙似的,二娘护得可紧,没几个人见过她,说来也怪,见过她的人也都不在这楼里了。”

翩翩心头微讶,怪不得无人识她,无人知晓她的过往。

除了裴湛,有谁能有这样大的能力?

这时,羽霞好奇看她:“东家,妹妹,这花楼,可是你男人送你的?”

时下女子开花楼,背后多有势力支持。

翩翩看着她,竟然微微点了点头。

其余三人发出了艳羡声。

自那后,翩翩趁着人少的时候偶尔会和她们聊天,下棋,弹琴,以此消磨时间。

本就是同龄女子,除去妓子的身份,她们与其他女子并无差别。

翩翩有时候上街会带回来些糕点或新奇的玩意儿送给她们,楼里的姑娘们对这美若天仙的东家很有好感,亦对她的背景十分好奇。

有人悄悄询问赵二娘,赵二娘却对此讳莫如深,连她的名字也不肯告知,大家只称呼她为“东家”,也有叫姐姐,妹妹的。

但说到底,万花楼并不是体面的场所,她并不能做到毫无芥蒂地与她们相处,为了打发时间,她又拾起了绣活。

江南绣艺甲天下。

她去了江南有名的绣楼拜师学艺一个月,交了不菲的束修。

因全身心投入,翩翩静下心来学得很快,加上又有名师指点,短短一个月,绣艺水平突飞猛进,那教绣艺的大娘对她赞不绝口。

期间,她绣了不少的荷包、香囊、题扇、帕子等,有“玉树临风”的荷包,适合清贵的男子佩戴;有“莲生贵子”的香囊,上面的图案是孩子骑着麒麟,手持莲花,可作为生辰礼物送给孩子;她还绣了十二个图案为五毒螃蟹的荷包,螃蟹的脚上挂着鼠、牛、虎等生肖动物,图案精彩纷呈。

她最用心的就是绣了一个“连中三元”图案的香包,一隅荷塘,万莲簇集,取“莲”之谐音……这是她给阿兄准备的。

她其实在悄无声息地发生着改变,她随意出入着万花楼,自然的走在和煦的春风里,动人的月色下……

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曾带给她最多伤害的地方,这个曾让她噩梦连连的地方,正在悄悄抚平了她内心的伤痕。

曾经困扰她的过往经历也似乎成了一道已愈合的疤,掀不起她内心的波澜,她终是不再小心翼翼,不再彷徨……

她的呼吸里、她的笑靥上、她的眉目间有藏也藏不住的生机,这生机犹如江南夏日荷塘里的藕,一节一节地在她的体内生长……

她的肩背开始舒展,她的笑容更见自然,她的语气变得松快,她的声音变得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