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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西游之白话版 > 第27章 尸魔三戏,恨逐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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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尸魔三戏,恨逐悟空

却说三藏师徒,次日天明,就要收拾行李继续西行。那镇元子跟行者结拜为兄弟,两人正是情投意合,镇元子就不肯放他们离开;于是又安排好茶好饭的招待他们,一连住了有五六日。

唐僧自从服用了草还丹后,真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神爽体健。他一门心思要去取经,哪里肯在这长期逗留。不得已,镇元子只得送别行者他们西行。

师徒们一路西行,来到了一座高山前。

三藏道:“徒弟们,前面的那座山十分险峻,恐怕马匹不能行进,大家要小心仔细啊。”

行者道:“师父放心,我们自然理会。”

好猴王,他就走在那马前,横担着金箍棒,破开山路,领着众人,走上了高崖。只看见那:

山峰岩石重重叠叠,山涧沟壑一湾湾环绕。虎狼成阵走,麂鹿做群行。无数的香獐野猪一簇簇的钻山穿林,满山的狐狸兔子一丛丛的聚集,千尺的大蟒长蛇喷吐愁雾怪风。道路旁边荆棘牵漫,山岭上松树楠木秀丽。一片片薜萝满目,芳草连天。山影能落到沧溟的北边,山顶云开在斗柄的南边。万古常含元气老,千峰巍列日光寒。

唐僧坐在马上看的心惊肉跳,孙大圣就使动本领,舞着金箍棒,咆哮吼叫了一声,吓得那些狼虫颠颠的乱窜,虎豹奔逃。

师徒们走在这山中,正行到那山势高峻危险的地方,三藏说道:“悟空,我这一日,肚中饥了,你去哪里化些斋饭来吃?”

行者赔笑道:“师父真不聪明。这样的半山之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有钱也没地方买去,你叫我往哪里去寻找斋饭?”

三藏心中不快,嘴里就骂道:“你这猴子!想你在那两界山,被如来压在了石匣之内,口不能言,足不能行;也是亏了我来救了你的性命,让你摩顶受戒,做了我的徒弟。你怎么不肯努力,常怀那懒惰的心思!”

行者道:“弟子也是颇为殷勤,什么时候懒惰了?”

三藏道:“你既然是殷勤,为什么不去化斋给我吃?我肚子饥饿了怎么前行?况且此地又满是山岚瘴气,还怎么能够去上雷音啊?”

行者道:“师父你不要责怪,少说点话。我知道你性格高傲,若是我很是违抗怠慢了你,你就要去念那《紧箍儿咒》了。你下马来安稳的坐着,等我去找找看哪里有人家能化斋去。”

行者就纵身跳上云端,手搭凉篷,睁眼仔细观看。可怜那西方路上很是寂寥,更没有什么庄户人家,正是多逢树木,少见人烟的去处。看了多时,就看见在那正南方有一座高山。那座山的向阳的地方,有一片鲜红的点子。

行者按下云头说道:“师父,有吃的了。”

唐僧就问是什么吃的东西,行者道:“这里并没有人家能去化斋,那南边的山上有一片红的,想必是熟透了的山桃,我去摘几个来给你充饥。”

三藏欢喜道:“出家人若是有桃子吃,就是上等的福分了!快去。”

行者就取出了钵盂,纵起祥光,他筋斗幌幌,冷气嗖嗖的,须臾间,直奔南边高山摘桃去了。

却说常言道:“山高必有怪,岭峻却生精。”果然这座高山上有一个妖精,孙大圣飞走的时候,把那妖怪给惊动了。

那妖精飞在云端里,踏着阴风,看见了那长老坐在地上,就不胜欢喜的说道:“造化!造化!这几年家人都在讲,东土的唐和尚去取‘大乘’佛经,他本是金蝉子化身,十世修行的原体。要是有人吃了他一块肉,就能长寿长生。真个今日到了这里。”

那妖精就要上前捉拿唐僧,却看见唐僧的左右手下有两员大将在护持他,于是那妖精就不敢靠近唐僧身边了。那妖精所说的两员大将是谁?原来说的是八戒和沙僧。八戒跟沙僧两人虽然没有什么大本事,然而八戒曾是天蓬元帅,沙僧曾是卷帘大将,他们的威气尚且不曾泄去,所以那妖精不敢近身。

那妖精就自言自语道:“等我且去戏弄他一戏弄,看看怎么说。”

好妖精,她停下阴风,在那山凹里,摇身一变,变成一个月貌花容的女子,说不尽的那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她左手提着一个青色的砂罐儿,右手提着一个绿色的瓷瓶儿,从西往东,直接奔着唐僧走来:

圣僧歇马在山岩,忽见裙钗女近前。翠袖轻摇笼玉笋,湘裙斜曳显金莲。

汗流粉面花含露,尘拂蛾眉柳带烟。仔细定睛观看处,看看行至到身边。

三藏看见了,叫道:“八戒、沙僧,悟空才说了这里旷野无人,你们看那里不是走出来一个人来?”

八戒道:“师父,你跟沙僧坐着,等老猪去看看来。”

那呆子放下钉钯,整整僧袍,摇摇摆摆的,装作斯文的样子,直直的迎面走了过去。真的是远看未实,近看分明,这时八戒看见那女子生得:

冰肌藏玉骨,衫领露酥胸。柳眉积翠黛,杏眼闪银星。

月样容仪俏,天然性格清。体似燕藏柳,声如莺啭(zhuàn)林。

半放海棠笼晓日,才开芍药弄春晴。

那八戒看见她生得俊俏,呆子就动了凡心,忍不住胡言乱语。他大声叫道:“女菩萨,你往哪里去呀?手里提着的是什么东西?”

那分明是个妖怪,他却是不能认出来。

那女子连声答应道:“长老,我这青罐里的是香米饭,绿瓶里的是炒面筋,特来此处没有其他的缘故,是为了还誓愿要来斋僧的。”

八戒听了这些话,满心欢喜,急忙转身,就跑出了个猪癫风,报告给三藏道:“师父!吉人自有天报!师父你饿了,叫师兄去化斋,那猴子还不知道到哪里摘桃玩耍去了。况且桃子吃多了,也是有些嘈(指胃部难受)人的,又有些下坠,容易拉肚子。你看那不是有个斋僧的来了?”

唐僧不信道:“你这个笨货胡乱歪缠!我们走了这一路,好人也不曾遇到一个,那斋僧的从何而来!”

八戒道:“师父,这不是到了吗?”

三藏一看见,连忙跳起身来,合掌当胸道:“女菩萨,你府上是在什么地方住?是什么样的人家?有什么愿心,要来这里斋僧?”

那女子分明是个妖精,三藏也认不出来。

那妖精见唐僧问她的来历,她立刻就弄起了虚情,花言巧语来哄骗道:“师父,这座山叫做蛇回兽怕的白虎岭。正西方的山下就是我家。我父母都在堂,他们看经好善,广斋这里的远近僧人;只因为没有儿子,一直求神作福;生了奴奴后,本来想要攀高门第,把奴奴婚配嫁给他人,又恐怕老来无依,只得给奴奴招了一个女婿,好来养老送终。”

三藏闻言,说道:“女菩萨,你说错了。圣经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既然有父母在堂,又给你招了女婿,就是有愿心,叫你男人来还,便也罢了,怎么你自己在山中行走?又没有个侍儿随从。这个就是不遵守妇道了。”

那女子脸上笑吟吟的,连忙赔着俏皮话,说道:“师父,我丈夫他在北边的山坳里,带了几个雇工在锄田。这些饭食是奴奴煮的午饭,要去送给他们吃的。只因为现在是五黄六月,没有闲人用来使唤,我父母又年老了,所以奴奴才亲自来送饭。忽然遇到三位远道而来,却想到我父母一向好善,因此要把这些饭食用来斋僧。如果你们不嫌弃,愿意略表芹献(谦称礼品菲薄或建议浅陋)”

三藏道:“善哉!善哉!我有个徒弟摘果子去了,一会儿就回来。我不敢吃你的饭食;假若我和尚吃了你的饭,你丈夫晓得了,他来骂你,却不是这罪过连坐到贫僧了?”

那女子见唐僧不肯吃,却又满面和气道:“师父啊,我父母斋僧,还是小可呢;我丈夫他更是个善人,一生喜好的就是修桥补路,爱老怜贫。只要听见说这些饭是送给师父吃了,他跟我的夫妻情上,会比平常更是不同了呢。”

三藏无论她怎么说,就是不吃。这可把旁边的八戒给恼坏了。

那呆子努着嘴,口里埋怨道:“天下的和尚也是无数,没有一个像我这个老和尚软弱无主见!那现成的饭分成三份倒是不吃,只等着那猴子回来,分做四份才吃!”

他不容分说,一嘴就把那个罐子给拱倒了,就要张嘴去吃。

这个时候那行者从南边的山顶上,摘了几个桃子,手中托着钵盂,一筋斗,就回来了;他睁着火眼金睛观看,认出来那女子是个妖精。他就放下钵盂,抽出金箍棒,朝着那女子当头就要打。

吓得个三藏用手拉扯住行者,说道:“悟空!你走过来要打谁?”

行者道:“师父,你面前这个女子,不要把她当做好人;她是个妖精,要来骗你呢。”

三藏道:“你这个猴头,以前倒是也有些眼力,今天怎么就胡言乱语!这女菩萨有这样的善心,把这些饭食要来斋给我们,你怎么说她是个妖精?”

行者笑道:“师父,你哪里认得出来。老孙在水帘洞中做妖魔的时候,若是想吃人肉了,便是这样:或者变成金银财宝,或者变成供奉神位的庄台,或者变成喝醉的人,或者变成女色。有那等痴心的人,爱上了我,我就把他给迷到洞里,尽情随意地,把他或蒸或煮的受用;吃不完的,还要晒干了防备着天阴没食物呢!师父,我若是回来迟了,你肯定会进入了她的套子,遭到她的毒手!”

那唐僧哪里肯相信他,只说着那女子是个好人。

行者道:“师父,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看见她那等的容貌,必然是动了凡心。你若是果真有这种心意,叫八戒去伐几棵树来,沙僧去寻一些草来,我来做木匠,就在这里搭个窝铺,你跟她去圆房成事,我们大家就此散了,却不也是一件事业?何必又跋山涉水,取什么经去!”

那三藏原本是个软善的人,哪里吃得住他这样的言语,羞得个光头彻耳的通红。

三藏正在这害羞惭愧,行者又发起性子来,举起金箍棒,望着妖精劈脸就是一下。那妖怪有些手段,使了个解尸法,她看见行者的棍子打来时,就抖擞精神,预先逃走了,把一个假的尸首让行者打死在了地上。

吓得那唐僧战战兢兢,嘴里念道:“这猴子实在是无礼!屡次劝说他就是不听从,无故伤人性命!”

行者道:“师父莫怪,你先过来看看这罐子里是什么东西。”

沙僧搀扶着唐僧,走近前来观看,哪里是什么香米饭,却是一罐子拖着尾巴的长蛆;那瓶中也不是什么炒面筋,却是几只青蛙、癞蛤蟆,满地的乱蹦乱跳。

唐僧这时才有三分儿相信了,哪里能禁得住猪八戒他心气不忿,在旁边话里的意思漏八分儿的挑拨离间道:“师父,说起这个女子,她是这里的农妇,因为送饭去田里,路上遇到了我们,却怎么就栽赃她是个妖怪?哥哥的金箍棒重的很,走过来试手打了她一下,没想到就给打杀了;怕你念什么《紧箍儿咒》,他故意使了个障眼法儿,就变成了这样的东西,好蒙骗了你的眼睛,使你不念咒呢。”

三藏自从这一番话,就是晦气到了,该他倒霉了。他果然相信了那呆子的撺掇,手中捏着诀,口里念着咒语。

行者就叫道:“头疼!头疼!别念!别念!有话就说。”

唐僧道:“有什么话说!出家人时时常要方便,念念不离善心,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你怎么步步行凶!打死了这个无故的平人,就是去取来经文又有何用?你回去吧!”

行者道:“师父,你叫我回哪里去?”

唐僧道:“我不要你做徒弟了。”

行者道:“你不要我做徒弟,只怕你的西天路去不成。”

唐僧道:“我的命在于天,该哪个妖精给蒸了吃,就是给煮了,也算不过来。总不至于,你能救得了我的大限?你快回去吧!”

行者道:“师父,我回去也就罢了,只是还不曾报答你的恩情呢。”

唐僧道:“我对你有什么恩情?”

那大圣闻言,连忙跪下磕头道:“老孙因为大闹天宫,惹下了伤身之难,被我佛压在了两界山,有幸观音让我受了戒行,有幸师父救我脱身;若是不跟你一同去西天,显得我‘知恩不报非君子,万古千秋作骂名’!”

原来这唐僧是一个慈悯的圣僧。

他看见行者哀告,却也回心转意道:“既然如此说,暂且饶了你这一次,再也不要无礼了。如若你仍然像之前那样作恶,这咒语我就会颠来倒去念上二十遍!”

行者道:“三十遍也由你,只是我就不打人了。”

行者这才服侍唐僧上马,又将摘来的桃子奉上。唐僧在马上也吃了几个,姑且充饥。

却说那妖精,逃脱性命升在了空中。原来行者那一棒并没有打杀了妖精,那妖精已经出神跑了。

她在那云端里,咬牙切齿,心中暗恨行者道:“这几年只听到许多讲他手段的话,今日果然是那些话并没有虚传。那唐僧已经是没有认出我,正要去吃饭。若是唐僧低头闻一闻儿,我就能一把捞住,却不是就成了我的人了?没料到被他走过来,弄破了我这勾当,又几乎被他打了一棒。若是饶了这个和尚,诚然就是劳而无功了,我还要下去戏弄唐僧一戏弄。”

好妖精,按落阴云,在那前山坡下,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位老妇人,她年满八旬,手里拄着一根弯头竹杖,走一步哭一声的哭着走了过来。

八戒看见了,大惊道:“师父!不好了!那妈妈儿来寻人了!”

唐僧道:“寻什么人?”

八戒道:“师兄打杀的,肯定是她的女儿。这个肯定是她娘寻找过来了。”

行者道:“兄弟不要胡说!那女子十八岁,这老妇人有八十岁,怎么六十多岁了还能生产?断定是个假的,等老孙去看来。”

好行者,拽开大步,走近前仔细观看,那怪物:

假变成一位老婆婆,两鬓花白如冰雪一般。走路慢腾腾的,一步一步虚怯怯的。瘦骨伶仃身体虚弱,脸色就如枯菜叶。颧骨往上翘,嘴唇往下瘪。老年不比少年时,满脸都是荷叶一般的褶皱。

行者认出她就是妖精,更不去理论,举起金箍棒对那妖精照头就打。那妖怪看见棍子举起来时,依然是抖擞精神,又化出了元神,真身逃脱走了,把个假的尸首又给行者打死在山路之上了。

唐僧猛然一看见,惊得跌落下了马来,躺倒在路边,更是没有二话,只是把那《紧箍儿咒》颠来倒去的念了二十遍。

可怜那行者的头,被金箍勒的像个亚腰儿的葫芦,行者他头疼的十分难以忍耐,滚过来哀告道:“师父别念了!有什么话说了吧!”

唐僧道:“有什么话说!出家人耳听善言,不堕地狱。我这般的劝化你,你怎么只是行凶?把那平人打死了一个,又打死了一个,这是什么说法?”

行者道:“她是妖精。”

唐僧道:“你这个猴子胡说!怎么就有这么多的妖怪!你是个无心向善之辈,有意作恶之人,你走吧!”

行者道:“师父又叫我走?我回去便也回去了,只是有一件事不能答应。”

唐僧道:“你有什么不答应的地方?”

八戒道:“师父,他要和你分行李呢。他跟着你做了这几年的和尚,难不成空着手回去?你就把那包袱里的什么旧褊衫,破帽子,分两件给他吧。”

行者听了他这话,气的暴跳道:“我把你这个尖嘴的笨货!老孙一向秉持沙门,更是没有一丝一毫嫉妒之意,贪恋之心,怎么会要分什么行李?”

唐僧道:“你既然不嫉妒贪恋,为什么不走?”

行者道:“实不相瞒师父说,老孙五百年前,居住在花果山水帘洞大展英雄之际,收降了七十二洞邪魔,手下有四万七千的众妖怪,头戴的是紫金冠,身穿的是赭黄袍,腰间系着的是蓝田带,足踏的是步云履,手中执着的是如意金箍棒,着实是也曾为人。自从涅盘罪度,削发秉正沙门,跟着你做了徒弟,你把这个金箍儿套在了我的头上,若是回去,却也是难以面见故乡人了。师父果真若是不要我了,就把那个《松箍儿咒》念一念,褪下这个金箍,我交付给你,好去套在别人的头上,我就能快活的答应你了,也算是跟了你一场。莫不成连这些人情儿也没有了?”

唐僧大惊道:“悟空,我当时只是得了观音暗中传授的一卷《紧箍儿咒》,却没有什么《松箍儿咒》。”

行者道:“若是没有《松箍儿咒》,你还是带我去走走吧。”

唐僧又没奈何道:“你先起来,我再饶你这一次,却不可再行凶了。”

行者道:“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行者又服侍师父上马,劈开山路前行。

却说那妖精,原来行者第二棍也没有打杀了她。

那怪物在半空中的阴云里,对行者夸奖不尽的道:“好个猴王,实在是有眼!我都那样的变化了,他也还能认出我。这些和尚,他们赶路走的快,若是走过了这座山,往西再走四十里,那后面的地界就不归我管了。若是唐僧被别处的妖魔给捞了去,那不就是‘使碎自家心,笑破他人口’,我费尽心思只是给人留下笑料了?我还下去戏弄唐僧一戏弄。”

好妖怪,按下阴风,在山坡下摇身一变,就变成了一位老公公,真的是:

白发如彭祖,苍髯赛寿星。耳中鸣玉磬,眼里晃金星。

他身上穿着鹤氅,一只手拄着龙头拐杖,一只手掐着念珠,边走嘴里边念着南无经。

唐僧在马上看见了,心中欢喜道:“阿弥陀佛!西方真是福地!那老公公路也走不上来,还设法的念诵佛经呢。”

八戒道:“师父,你先不要夸奖了,那个是祸的根呢。”

唐僧道:“怎么是祸根?”

八戒道:“行者打杀了他的女儿,又打杀了他的婆子,这个正是她们家的老儿寻找过来了。我们若是撞在他的怀里呵,师父,你就要给她们偿命,该是个死罪;把老猪判个从犯,问个充军;沙僧被喝令,问他个摆站(罚去驿站当驿卒);那行者他能使个遁法逃走了,却不是苦了我们三个来顶缸?”

行者听见了,说道:“这个呆根,你这等的胡说,可不吓坏了师父?等老孙再去看看。”

行者把金箍棒藏了起来,走上前,迎着那怪物,大声叫道:“老官儿,往哪里去?你怎么又走路,又念经的?”

那妖精错认了定星盘,做出了错误的判断,只把孙大圣也当做是个等闲的一般人,于是就回答道:“长老啊,我老汉祖居在此地,一生的好善斋僧,看经念佛。命里没有儿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就给她招了个女婿,今天早上小女去送饭下田,想来是在山中遭逢老虎遇了难。我老妻先过来寻找了,但是也不见老妻她回家,老汉我全然不知她们的下落,也就特来寻看。如果真是伤残没了性命,老汉也没奈何,只好把她们的骸骨收拾回去,好安葬在坟墓中。”

行者笑道:“我是个装神弄鬼的祖宗,你怎么袖子里笼了个鬼儿来哄骗我?你能瞒得了众人,却瞒不过我!我认出来你是个妖精!”

那妖精吓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行者抽出金箍棒来,心中揣度思量道:“我若是不打他,倒是显得他搞把戏骗人还挺成功;若要打杀他,又恐怕师父念起那《紧箍儿咒》。”

转眼间又思量道:“不打杀了他,他一时间就抄个空隙把师父给捞了去,我却不是又要费心劳力的去救师父?还是打杀了吧!就一棍子把他给打杀了,师父就算念起那咒语,但是常言道:‘虎毒不吃儿。’凭着我的巧言花语,伶俐的嘴舌,到时哄他一哄,好道也就罢了。”

好大圣,念动咒语,叫出当坊的土地、本处的山神,说道:“这妖精三次来戏弄我师父,这一回我却要打杀了他。你们给我在半空中作证,不许他再逃走了。”

众神听到他的命令,谁敢不从?就都在云端中照应着。那大圣举起金箍棒,一下就打倒了那妖魔,这才断绝了那妖魔的灵光。

那唐僧坐在马上看见行者又打死了人,又吓得战战兢兢,嘴里说不出话来。

八戒在唐僧旁边又笑道:“好行者!他疯了!只是走了半天的路,倒是打死了三个人!”

唐僧正要去念咒,行者急急来到马前,叫道:“师父,别念!别念!你先来看看她的模样。”

唐僧他们就抬头去看,发现却是一堆粉色的骷髅倒在那里的地上。

唐僧大惊道:“悟空,这个人刚刚才死,怎么就化作了一堆骷髅?”

行者道:“她是个潜灵作怪的僵尸,在这里迷惑人败坏本源,现在被我给打杀了,她就现出了本相。她那脊梁骨上面有一行字,叫做‘白骨夫人’。”

唐僧听他这样说,倒也相信了。

但是怎禁得住那八戒在旁边挑唆说嘴道:“师父,他的手重棍凶,把人给打死了,只是怕你念那咒语,故意变化出这个模样,遮掩你的眼目呢!”

唐僧果然是耳根子软,又听信了八戒的话,随即又念起了《紧箍儿咒》。

行者忍不了疼痛,跪在道路旁边,只叫道:“别念!别念!有话快说了吧!”

唐僧道:“猴头!还有什么话说!出家人行善,就如那春天园里的青草,看不见它们生长,却是日有所增;行恶的人,就如磨刀的石头,看不见它损伤,却是日有所亏。你在这荒郊野外,一连打死了三人,这还是无人检举,没有对头呢;倘若到了城市之中,人烟密集的地方,你拿着那根哭丧棒,要是一时不知好歹,胡乱打起人来,撞出大祸,那叫我怎么脱身?你回去吧。”

行者道:“师父错怪了我呀。这厮分明是个妖魔,她实在是有心来害你啊。我这打死了她,替你除了祸害,你却认不出来,反而信了那呆子的谗言冷语,屡次的驱逐我。常言道:‘事不过三。’我若是不离开,就真是个下流无耻之徒了。我走!我走!——走便走了,只是从此以后你手下无人。”

唐僧发怒道:“这泼猴越发的无礼!看起来,只有你是个人,那悟能、悟净就不是人了?”

那大圣一听得唐僧说八戒、沙僧他们两个是人,止不住的心中伤情凄惨,对唐僧说了声:“苦啊!你那时候,出了长安,有刘伯钦护送你上路;到了两界山,救我出来,我就投拜了你当师父。我曾经穿古洞,入深林,一路擒魔捉怪,后来收八戒,得沙僧,吃尽了千辛万苦,你今天昧着惺惺使糊涂,只管叫我回去。这才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罢!罢!罢!但只是你那还有《紧箍儿咒》呢。”

唐僧道:“我再也不念了。”

行者道:“这个却是难说:若是到了那毒魔苦难的地方,你不能脱身,八戒、沙僧也救不得你,那个时候,你想起我来,忍不住又念诵起来这咒语,就是隔着十万里路,我的头也是会疼的;假如因为这些,我再回来见你,那不如就不要让我离开了。”

唐僧见行者言言语语的,越加的恼怒,滚鞍下马来,叫沙僧去包袱里取出来纸笔,就从山涧中取来水,岩石上磨了墨,写下了一纸贬书,把它递给行者道:“猴头!执此为照!我再也不要你做徒弟了!如果再跟你相见,我就堕了那阿鼻地狱!”

行者连忙接过了贬书,说道:“师父,不用发誓,老孙走吧。”

行者将贬书折叠了,留在袖中,却又温言软语的对唐僧道:“师父,我也是跟了你一场,又承蒙观音指教;今日半途而废,不曾成得功果,你请坐,受我一拜,我也去的放心。”

唐僧背转过去不理睬他,口里唧唧哝哝的说道:“我是个好和尚,不受你这歹人的礼!”

大圣看见他不理睬,又使了个身外法,把脑后的毫毛拔了三根,吹了一口仙气,叫“变”,就变成了三个行者,连他本身就是四个,四面的围住唐僧下拜。那唐僧左闪右躲的躲不开,也只好受了行者一拜。

大圣跳起身来,把身子一抖,收上毫毛,却又吩咐沙僧道:“贤弟,你是个好人,却只要留心防着八戒他胡言乱语,路途中更要仔细。倘若一时有妖精拿住了师父,你就对那妖精说老孙是唐僧的大徒弟。西方长着毛皮的妖怪,听闻过我的手段,他们不敢伤我的师父。”

唐僧道:“我是个好和尚,不提你这歹人的名字,你回去吧。”

那大圣见唐僧三番两次的,不肯回心转意,没奈何了才离开。你看他:

噙泪叩头辞长老,含悲留意嘱沙僧。一头拭迸坡前草,两脚蹬翻地上藤。

上天下地如轮转,跨海飞山第一能。顷刻之间不见影,霎时疾返旧程途。

行者忍气辞别了师父,纵起筋斗云,直接回花果山水帘洞去了。独自一个凄凄惨惨的,忽然听到水浪声震耳欲聋,大圣在那半空中观看时,原来是东洋大海浪潮发出的声响,一看见这,他又想起了唐僧,就止不住地腮边落泪,停下云步,伫立良久方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