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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 > 玄幻魔法 > 西游之白话版 > 第37章 乌鸡国王魂见三藏,悟空引太子诉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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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乌鸡国王魂见三藏,悟空引太子诉实情

却说三藏坐于宝林寺禅堂中,在灯下念一会儿《梁皇水忏》,看一会儿《孔雀真经》,只坐到三更时分,这才把经书包在行囊里,正准备起身去睡觉。

只听到门外扑啦啦一声响亮,淅零零刮起一阵狂风,三藏恐怕吹灭了那盏灯,慌忙用偏衫袖子遮挡住。又看见那灯火忽明忽暗,便觉得有些心惊胆颤。这时三藏又困倦涌了上来,他就伏在经案上打盹睡着了。虽然是合着双眼朦胧睡着,但是心中还是明白,耳内还听着那窗外阴风飒飒的响。好风,真的是:

淅淅潇潇,飘飘荡荡。淅淅潇潇飞落叶,飘飘荡荡卷浮云。满天星斗皆昏昧,遍地尘沙尽洒粉。

一阵儿猛,一阵儿纯。纯时松竹敲清韵,猛处江湖波浪浑。

刮得那山鸟难栖声哽哽,海鱼不定跳喷喷。东西馆阁门窗脱,前后房廊神鬼瞋。

佛殿花瓶吹坠地,琉璃摇落慧灯昏。香炉斜倒香灰迸,烛架歪斜烛焰横。

幢幡宝盖都摇拆,钟鼓楼台撼动根。

三藏昏梦中听着风声一时吹过的时候,又听闻禅堂外,隐隐的叫一声“师父!”

忽然梦中抬头观看,看见门外站着一条汉子,浑身上下,水淋淋的,那汉子眼中垂泪,嘴里不住地叫着:“师父!师父!”

三藏欠身说道:“你莫不是魍魉妖魅,神怪邪魔,到夜深的时候,来这里戏耍我?我却不是那贪欲贪嗔的人。我本是个光明正大的僧人,奉东土大唐的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我手下有三个徒弟,都是降龙伏虎的英豪,扫怪除魔的壮士。他们若是看见了你,肯定会碎尸粉骨,让你化为微尘。这是我的大慈悲之意,方便你的心思。你趁早儿潜藏起来远远的逃跑,不要上我的禅门来。”

那汉子倚着禅堂说道:“师父,我不是妖魔鬼怪,也不是魍魉邪神。”

三藏道:“你既然不是这些种类,却为什么深夜来到这里?”

那汉子说道:“师父,你睁眼看我一看。”

三藏果真仔细定睛观看,呀!只看见他:

头戴一顶冲天冠,腰束一条碧玉带,身穿一领飞龙舞凤的赭黄袍,足踏一双云头绣口无忧履,手执一柄列斗罗星的白珪。面如东岳长生帝,形似文昌开化君。

三藏看见了,大惊失色。

他急忙躬身厉声高叫道:“是哪一朝的陛下?请坐。”

用手忙去搀扶,却扑了个空,回身坐回去,再去看时,还是那个人。

三藏就问道:“陛下,你是哪里的皇王?哪个邦国的帝王?想必是国土不宁,被谗臣欺虐,半夜逃生到这里。你有什么话,可以说给我听。”

这人才‘泪滴腮边谈旧事,愁攒眉上诉前因’,说道:“师父啊,我家住在正西方,离这里只有四十里远近。那边有座城池,便是我开创基业的地方。”

三藏道:“叫做什么地名?”

那人道:“不瞒师父说,那里便是朕当时创立家国,改号乌鸡国。”

三藏道:“陛下这样的惊慌,却是因为什么事情到这里?”

那人道:“师父啊,寡人这里在五年前,天干地旱,寸草不生,许多百姓饥饿而死,我甚是伤情。”

三藏闻言,点头叹息道:“陛下啊,古人云:‘国正天心顺。’想必是你不体恤救济万民。既然遭遇饥荒,你怎么就躲离了城邦?先去开了仓库,赈济黎民;再对以前的错误进行悔过,重新兴善行,赦免那些被冤枉的罪人。自然会天心和合,风调雨顺。”

那人道:“我国中仓廪(lin)空虚,钱粮全都没有了。文武两班都停了俸禄,寡人的膳食也没有荤腥。仿效禹王去治水,与万民同受甘苦,沐浴斋戒,昼夜的焚香祷告。如此过了三年,只得个那河流干涸井水枯竭。正都在那危急的时候,忽然从钟南山来了一个全真道士,他能呼风唤雨,点石成金。他先是见了我的文武多官,后来见朕,当即寡人就请他登坛祈祷,果然是有应,只看见那令牌响起的时候,顷刻间大雨滂沱。寡人只指望下三尺雨就足够了,他说干旱的久了三尺雨不能润泽土地,就又多下了二寸。朕看见他如此的注重仁义,就跟他八拜为交,以‘兄弟’称呼他。”

三藏道:“这是陛下的万千之喜啊。”

那人道:“喜从何来?”

三藏道:“那全真道人既然有这样的本事,若是要雨时,就叫他下雨;若是要金时,就叫他点金。你还有哪些不足,却要离开城阙来到这里?”

那人道:“朕跟他同寝同食,只有两年。又遇着阳春天气,红杏夭桃,都开花绽蕊的,家家士女,处处王孙,都出门去游春赏玩。文武多官回了衙门,嫔妃们转去其他院中的时候,朕跟那全真携手缓步,来到了御花园中,忽然行到了八角琉璃井旁边,不知道他抛下了些什么物件,那井中有万道金光。哄骗朕到井边去看什么宝贝,忽然他陡然起了凶心,把朕给扑通的推入井水里;又用石板把井口盖住,并且拥上泥土,还移了一株芭蕉给栽在上面。可怜我啊,已经死去了三年,是一个落井没命的冤屈鬼呀!”

唐僧听见说他是鬼,吓得筋力酥软,毛骨悚然。

没奈何,只得顺着他说的又问他道:“陛下,你说的这些话,全然不在道理上。既然你已经死了三年,那文武多官,三宫皇后,遇到三日上朝去见驾,没有看见你的话,怎么就不寻找你呢?”

那人道:“师父啊,说起他的本事,果然是世间罕有!自从害了朕,他当时就在花园中摇身一变,变成了朕的模样,更是没有一点差别。现今占了我的江山,暗中侵占了我的国土。他让我的两班文武,四百朝官,三宫皇后,六院妃嫔,全部都属于他了。”

三藏道:“陛下,你也太懦弱无能了。”

那人道:“朕怎么懦弱了?”

三藏道:“陛下,那怪物倒是有些神通,变做你的模样,侵占了你的乾坤,文武不能认出,后妃不能知晓,只有你自己死的明白。你为什么不在阴司阎王那里去告状,把你的冤屈申诉,申诉?”

那人道:“他的神通广大,跟各个官吏都有交情,他们都是熟识,——都城隍常常跟他聚会喝酒,海龙王都跟他有亲,东岳天齐是他的好朋友,十代阎罗是他的异兄弟。——因为这些,我也是无门投告啊。”

三藏道:“陛下,你既然在阴司里没有本事去告他,却来我阳世间做什么?”

那人道:“师父啊,我这一点冤魂,怎么敢上你的门来?山门前有那护法的诸天、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他们都紧随着你的鞍马。刚才被夜游神一阵的神风,把我给送了过来。他说我三年的水灾应该满了,让我来拜见师父。他说你手下有一个大徒弟,是齐天大圣,极其能斩怪伏魔。现今来志心拜肯,乞求你让他到我国中,拿住妖魔,辨明邪正。朕当结草衔环,报酬师父的深恩!”

三藏道:“陛下,你这次过来是要请我徒弟去给你去除掉那妖怪吗?”

那人道:“正是!正是!”

三藏道:“我徒弟干别的事不济,但是说到降妖捉怪,正是他拿手的。陛下啊,虽然是让他去捉拿妖怪,但是恐怕道理上难以行得通。”

那人道:“怎么难以行得通?”

三藏道:“那妖怪既然神通广大,变得跟你相同,满朝的文武,一个个言和心顺;三宫嫔妃,一个个意合情投。我徒弟纵然有手段,也决不敢轻易动干戈。倘若被文武多官给拿住,说我们欺邦灭国,问一个大逆不道之罪,把我们困陷到城中,却不是弄巧成拙了?”

那人道:“我朝中还有人呢。”

三藏道:“很好!很好!想必是一代亲王侍长,发付到什么地方去镇守了?”

那人道:“不是,我本宫中有个太子,是我亲生的储君。”

三藏道:“那太子想必是被妖魔给贬了?”

那人道:“没有。他只是在金銮殿上,五凤楼中,或者跟那全真登位,或者跟着学士讲书。这三年,禁止太子进入皇宫,不能够跟娘娘相见。”

三藏道:“这是什么原因?”

那人道:“这是妖怪使下的计策。只恐怕他们母子相见,闲谈中讨论出长短来,怕走了消息。因此让他们两不相见,那妖怪就能够永驻长存了。”

三藏道:“你的灾难,想来应该是天付,却是与我相似。当时我父亲曾经被水贼杀害,我母亲被水贼欺占,经过三个月,分娩了我。我在水中逃了性命,幸好遇到金山寺的恩师,救了我,把我养育成人。我还记得那时候因为幼年没有父母,心中的惶恐惭愧。这里那太子失了双亲,应该也是惭愧惶恐不已的!”

又问道:“你纵然有太子在朝中,我又怎么与他相见呢?”

那人道:“怎么会见不到?”

三藏道:“他被妖魔拘束管辖,连一个生身的母亲都不能相见,我一个和尚,想要见他又有什么理由呢?”

那人道:“他明早会出朝来到这里。”

三藏问道:“他出朝来做什么?”

那人道:“明日早朝后,他会率领三千人马,架着鹰犬,出城来采猎,师父断然能够与他相见。看见他时师父肯将我的言语说给他,他就会相信了。”

三藏道:“他本是肉眼凡胎,被妖魔哄骗在殿上,哪一日不叫那妖魔几声父王?他怎么会肯相信我的言语?”

那人道:“既然恐怕他不相信,我留下一件表记物件给你吧。”

三藏问道:“是什么物件?”

那人把手中执着的金厢白玉珪放下,说道:“此物可以作为信物。”

三藏道:“此物怎么说?”

那人道:“全真自从变成我的模样后,只是少变了我这件宝贝。他到宫中,对众人说那求雨的全真把这件物件给拐跑了。这三年,一直没有这件物件。我太子若是看见了,他睹物思人,这仇肯定能报。”

三藏道:“也罢,等我留下来,让徒弟给你去处置。那你是在哪里等着呢?”

那人道:“我也不敢在这等着。我这次去,还要央求夜游神,再使一阵神风,把我送进皇宫内院,给我那正宫皇后托一个梦,叫他们母子们合意,跟你师徒们同心。”

三藏点头应承,说道:“你去吧。”

那冤魂叩头拜别,三藏举步相送,不知道怎么踏空了脚,跌了一个筋斗,一下子把他给惊醒了,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

慌得三藏对着那盏昏灯,连忙叫道:“徒弟!徒弟!”

八戒醒来,说道:“什么‘土地土地’?当时我做好汉,专门吃人度日,受用肉食,那时实在是快活;偏偏你出家,叫我们保护你跑路!原来说只是做和尚,现如今却被拿做奴才,白天挑包袱牵马,夜间提尿瓶焐脚。这早晚的不睡,又叫徒弟做什么?”

三藏道:“徒弟,我刚才伏在案上打盹,做了一个怪梦。”

行者跳了起来说道:“师父,梦从想中来。你未曾上山,先害怕妖怪;又忧愁到雷音路远,不能够到达;思念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回去;所以心多梦多。像老孙这样一点真心,专门要去西方见佛,更是没有一个梦儿来找我。”

三藏道:“徒弟,我这桩梦,不是思乡的梦。刚才合眼,看见一阵狂风吹过,禅房门外有一朝皇帝,自称是乌鸡国国王。他浑身是水,满眼垂泪。”

这等这等,如此如此,将那梦中的话都说给行者听。

行者笑道:“不消说了,他过来给你托梦,分明是照顾老孙一场生意。必然是有一个妖怪在那里篡位谋国。等我给他来分辨个真假。想来那妖魔,我的棍打过去的时候,立即就能成功。”

三藏道:“徒弟,他说那妖怪神通广大呢。”

行者道:“怕他什么广大!早知老孙来到,叫他无处逃走!”

三藏道:“我又记起来他留下了一件宝贝做信物。”

八戒回答道:“师父不要胡缠,做个梦就罢了,怎么只管去当真了?”

沙僧道:“‘不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我们点起火,开了门,去看看到底怎么样就是了。”

行者果然去开了门。师徒们一起去看,只看见在星月光中,台阶上,真的放着一柄金厢白玉珪。

八戒走上前拿起来,说道:“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行者道:“这是国王手中执着的宝贝,名字叫做玉珪。师父啊,既然是有此物,想来这件事就是真的。明日捉拿妖怪,全都包在老孙身上。只是要你做三桩造化低的事情呢。”

八戒道:“好!好!好!做个梦罢了,又告诉了他。他怎么会不去捉弄人呢?这就要叫你做三桩造化低的事情呢。”

三藏走回禅堂里面,问道:“是哪三桩?”

行者道:“明日要你顶缸、受气、遭瘟。”

八戒笑道:“一桩儿也是难的,三桩儿却怎么能够承受的了?”

唐僧是个聪明的长老,就问道:“徒弟啊,这三件事怎么讲?”

行者道:“也不用讲,等我先给你两件东西。”

好大圣,拔下一根毫毛,吹了口仙气,叫声“变!”

那毫毛就变成一个红色的金漆匣儿,把白玉珪放在里面盛着,说道:“师父,你将这个东西捧在手中,到天亮时,穿上锦斓袈裟,去正殿坐着念经,等我去看看他那城池。若是确实是个妖怪,就打杀了他,也在这里立个功绩;假若不是,就先不要撞出祸事来。”

三藏道:“正是!正是!”

行者道:“那太子不出城也就罢了,若是真的应验梦境出城来,我定然引领他来见你。”

三藏道:“见了他我要如何迎接对答?”

行者道:“他来到时,我先报知,你把那匣子盖儿扯开些,等我变做二寸长的一个小和尚,钻在那匣儿里,你连着我也捧在手上。那太子进来到寺里,必然来拜佛,你不管他怎么样的去下拜,只是不理睬他。他看见你不动身,一定叫人去拿你,你任凭他拿下去,打也由着他,绑也由着他,杀也由着他。”

三藏道:“呀!他的军令大,真个的把我给杀了,这怎么好?”

行者道:“没事,有我呢。若是到了那紧要处,我自然会护你。他若是问起你时,你就说是东土钦差上西天拜佛取经进宝的和尚。他问道:‘有什么宝贝?’你却要把锦斓袈裟对他说一遍,说道:‘这是三等的宝贝,还有头一等、第二等的好物件呢。’一旦问到时,就说这匣儿内有一件宝贝,上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一共是一千五百年的过去未来之事,全都晓得。就把老孙给放出来。我把那梦中的话告诉给那太子,他若是肯相信,就去捉拿了那妖魔,一则给他父王报仇,二来我们也立个名节;他若是不相信,你再把那白玉珪拿出来给他看。只是恐怕他年幼,还不认得呢!”

三藏闻言,大喜道:“徒弟啊,这个计策绝妙!只是说道这些宝贝,一个叫做锦斓袈裟,一个叫做白玉珪;你变成的宝贝却要叫做什么名字?”

行者道:“就叫做‘立地货’吧。”

三藏依言,记在心上。师徒们这一夜哪里还睡得着,都盼着天明,恨不得“点头唤出扶桑日,喷气吹散满天星。”

不多时,东方发白。

行者又吩咐了八戒、沙僧,叫他们两个:“你们不可以出来乱走,搅扰了僧人。等我成功后,再和你们一同前行。”

行者这才辞别了唐僧,打了个唿哨,一筋斗跳在了空中。睁着火眼金睛往西去看,只看见那里怪雾愁云漠漠,妖风怨气纷纷。

行者在空中赞叹道:“

若是真王登宝座,自有祥光五色云;

只因妖怪侵龙位,腾腾黑气锁金门。”

行者正在感叹时,忽然听到响亮的炮声,又看见东门大门口,闪出一路人马,真的是采猎的军队,果然是威势勇武。只看见他们:

拂晓出禁城东门,分散围在浅草中。彩旗展开映日,白马疾速迎风。

鼍鼓咚咚响,标枪对对冲。架鹰军猛烈,牵犬将骁勇。

火炮连天振,粘竿映日红。人人支弩箭,个个挎雕弓。

张网山坡下,铺绳小径中。一声惊霹雳,千骑拥貔(pi)熊。

狡兔身难保,乖獐智也穷。狐狸该命尽,麋鹿丧当终。

山雉难飞脱,野鸡怎避凶?

他们都要捡占山场擒猛兽,摧残林木射飞禽。

那些人出了城,在东郊徐徐行进。不多时,他们向着高田地行进了有二十里左右,又看见中军营中,有小小的一个将军:头上顶着盔,身上贯着甲,腰间缠着花裹肚,十八扎,手中拿着青锋宝剑,坐下骑着黄骠马,腰上带着满弦弓。真的是:

隐隐君王相,昂昂帝王容。规模非小辈,行动显真龙。

行者在空中暗喜道:“不需要说,那个就是皇帝的太子了。等我去戏耍一戏耍他。”

好大圣,按落云头,冲撞入军中太子的马前。他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白兔儿,就只在那太子的马前乱跑。太子看见了,这正合了他的欢心,赶紧拈起箭,拉满弓,一箭射去正中了那兔子。原来是大圣故意让他射中了,却是因为大圣眼乖手疾,一把就接住了那箭头,把箭翎花落在身上的前面,然后甩开脚步跑了。

那太子看见射中了白兔,就兜开马,独自争先来追赶。不知不觉的那太子黄骠马跑得快,行者就行动如风;那马跑的慢了,行者就慢慢走;只在那太子面前不远的地方引逗着他追赶。只看行者一程接着一程的,把那太子哄到了宝林寺的山门之下。

太子看不见了那白兔,只看见一支箭插在了门槛上面。

这时,行者现出本身,直接冲进寺院里去,看见唐僧后,说道:“师父,来了!来了!”

行者却是又一变,变做二寸高的一个小和尚儿,钻在那红匣儿里。

却说太子在山门前看着门槛上的雕翎箭,大惊失色道:“怪哉!怪哉!分明是我射中了玉兔,玉兔怎么不见了,只看见那支箭在这里!想来是那玉兔年多日久,成了精魅了。”

太子拔了箭,抬头去看,看见山门上有五个大字,写着“敕建宝林寺”。

太子说道:“我知道了。往年间曾经记得我父王在金銮殿上差使官员送了些金帛给这里的和尚修理佛殿佛像,没想到我今日来到了这里。正是‘因过道院逢僧话,又得浮生半日闲’。我且进去走走。”

太子跳下马,正准备进去。就看见那保驾的官将跟三千人马赶上了,于是簇簇拥拥的,都进入了山门里面。慌得那宝林寺里的一众僧人,都来叩头拜见接待太子。太子众人来到正殿,太子参拜了佛像。起身后,太子这才抬头举目观瞻,又准备去游廊玩赏景致,忽然看见那正当中坐着一个和尚。

太子大怒道:“这个和尚无礼!我今天半朝銮驾进山,虽然没有旨意知会你们,不当远远迎接,但是此时军马临门,也应该起身迎接,你怎么还坐着不动?”

叫众军:“拿下来!”

太子说了声“拿”字,两边的校尉,一起下手,把唐僧给抓了下来,还急忙理出绳索要去捆唐僧。

行者在红匣儿里面默默地念咒,说道:“护法诸天、六丁六甲,我今天设法降妖,这太子不知道,要用绳子捆我师父,你们要早早的护持住我师父;若是真的捆了,你们都该有罪!”

那大圣暗中吩咐,谁敢不遵从,众神就把唐僧给护持住了,那些人就摸也摸不到唐僧的光头,好像有一道墙给挡住了,众人难以拢到唐僧的身边。

那太子说道:“你是哪里来的,使这般的隐身法来欺我!”

三藏走上前施礼,说道:“贫僧没有隐身法,乃是东土的唐僧,上雷音寺拜佛求经进宝的和尚。”

太子道:“你那东土虽然是中原,其穷无比,有什么宝贝,你说来我听听。”

三藏道:“我身上穿着的这件袈裟,是第三样宝贝。还有第一等、第二等更好的宝贝呢!”

太子道:“你那衣服,半边遮身,半边露臂,能值多少物品?敢称为宝贝!”

三藏道:“这袈裟虽然不全体,但是有几句诗词来说它:

佛衣偏袒不需论,内隐真如脱世尘。万线千针成正果,九珠八宝合元神。

仙娥圣女恭修制,遗赐禅僧静垢身。见驾不迎犹自可,你的父冤未报枉为人!”

太子闻言,心中大怒道:“这泼和尚胡说!你那半片衣服,任凭你口能舌便,夸好夸强。我的父冤从哪里未报,你说来我听听。”

三藏又走上前一步,合掌问道:“殿下,为人生在这天地之间,能有几恩?”

太子道:“有四恩。”

三藏道:“哪四恩?”

太子道:“感谢天地覆盖承载之恩,日月照临之恩,国王水土之恩,父母养育之恩。”

三藏笑道:“殿下说的有失。人只有天地覆盖承载,日月照临,国王水土,哪里有得个父母的养育来?”

太子怒道:“你这和尚是那游手游食,削发逆君之徒!人不得父母的养育,身从何而来?”

三藏道:“殿下,贫僧不知道。但是这红匣儿里面有一件宝贝,叫做‘立地货’,他上知五百年,中知五百年,下知五百年,一共知道一千五百年的过去未来之事,他就知道没有父母养育之恩,令贫僧在这里久等你多时了。”

太子听说后,叫三藏道:“拿来我看。”

三藏扯开匣儿盖子,那行者就跳了出来,小小的人摇呀摇的,两边乱走。

太子道:“这星星小人儿,能知道什么事?”

行者听到他嫌弃自己小,却又使个神通,把腰伸一伸,就长了有三尺四五寸。

众军士吃惊道:“若是像这般的快长,不需要几天,就能撑破天了。”

行者长到原身高,就不长了。

太子才问道:“立地货,这老和尚说你能知道未来过去的吉凶,你却有龟壳来做占卜?还是有蓍(shi)草来卜筮(shi)?或是凭借书句来断人祸福?”

行者道:“我一毫东西都不用,只是全凭三寸舌,万事全都知道。”

太子道:“你这厮又是胡说。自古以来,《周易》之书,极其玄妙,断尽天下吉凶,使人知道有所趋避,因此龟壳能用来占卜,蓍草能用来卜筮。听你之言,凭据的是什么道理?让你在这里妄言祸福,煽惑人心!”

行者道:“殿下先别忙,等我说给你听。你本就是乌鸡国王的太子。你那里在五年前,年成荒旱,万民遭受苦难,你家皇帝和臣子们,秉持诚心祈祷。正在没有丁点雨水的时候,从钟南山来了一个道士,他善于呼风唤雨,点石成金。君王很是爱护他,就与他结拜为兄弟。这桩事情有吗?”

太子道:“有!有!有!你再说说。”

行者道:“后面三年,全真道士不见后,称孤的却是谁?”

太子道:“果真是有一个全真道士,父王与他结拜为兄弟,食则同食,寝则同寝。三年前在御花园里玩赏景致,他却使了一阵神风,把父王手中的金厢白玉珪,给摄走带回钟南山去了。至今父王还思念他呢。因为在御花园中不见了他,父王于是就无心赏玩,把御花园给紧紧的关闭,已经是三年了。做皇帝的,不是我父王那会是谁?”

行者闻言,不断地哂(shěn)笑。太子再问他,行者也不回答,只是哂笑。

太子怒道:“你这厮当言不言,怎么这般的哂笑?”

行者又说道:“还有许多话呢;奈何左右人太多,不是该说的时候。”

太子见他话里有话,就将袍袖一展,叫军士们先退下。那驾上官将,急忙传令,将三千人马,都出了门外驻扎。这时殿上没有其他人,太子坐在上面,三藏站立在前边,左手旁边站着行者。本寺众僧人也都退了下去。

行者这才正色走上前,说道:“殿下,化风去的是你的生身之父,现在坐着宝位的,是那祈雨的全真。”

太子道:“胡说!胡说!我父王自从全真离去后,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要是依照你说的,他早就不是我的父王了。这还是因为我年幼,容得下你;若是我父王听见你这一番话,定然捉拿了你,把你碎尸万段!”

太子把行者咄的给喝了下来。

行者转过头对唐僧说道:“怎么样?我就说他不会相信的。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啊!现如今就把那件宝贝进给他,然后倒换了关文,我们往西方去吧。”

三藏立即将红匣子递给行者。行者接过来,将身子一抖,那匣子突然不见了,——原来那匣子就是行者的毫毛变得,现在被行者给收上了身去。——行者却将白玉珪双手捧上,献给了太子。

太子看见白玉珪后,说道:“好和尚!好和尚!你五年前本来是个全真道人,来骗了我家的宝贝,现如今又装作和尚来进献!”

大声叫道:“拿了!”

这一声传令,把三藏吓得慌忙指着行者骂道:“你这弼马温!专门撞出这些空头祸事,来连累我呢!”

行者走近前一齐拦住,说道:“不要嚷!别走了风声!我不叫立地货,还有真名呢。”

太子怒道:“你上来!我问你个真名字,好送去法司定罪!”

行者道:“我是这长老的大徒弟,名字唤作悟空孙行者。因为与我师父上西天去取经,昨晚到这里投宿。我师父夜里研读经卷,到了三更时分,得了一个梦。梦中见了你父王说道,他被那全真欺害,被推在了御花园里的八角琉璃井内,那全真就变做了他的模样。满朝官员不能知道这实情,你年幼也没有分晓,那全真禁止你入宫,关闭了花园,大概是害怕泄露了消息。你父王昨夜特意过来请我降魔,我恐怕那不是妖邪,就自空中去看了,果然是个妖精。正准备去动手拿他,没料到你正好出城来打猎。你射箭射中的那只玉兔,就是老孙。老孙把你引到寺院里,来见我师父,倾诉这衷肠,句句都是实话。你既然认得白玉珪,怎么不念养育的恩情,替亲人报仇?”

太子闻言,心中凄惨,暗自伤愁道:“若是不相信这些言语,他却是有三分儿真实;若是相信了,怎奈殿上看见的就是我父王。”

这才真是进退两难心问口,三思忍耐口问心。

行者看见他疑惑不定,又上前说道:“殿下不必内心疑惑,请殿下摆驾回去本国,问你的国母娘娘一声,看看他们的夫妻恩爱之情,相比三年前有什么不同。只这一问,便知道真假了。”

太子回转心神道:“正是!且等我去问问我母亲去来。”

他跳起身,用袖子笼了白玉珪,就准备离开。

行者扯住他,说道:“你这些人马都回去了,却不是走漏了消息,让我难以成功?只要你单人独马的进城,不可扬名去卖弄。不要从正阳门走,必须从后宰门进去。到宫中见了你的母亲,切记不要高声大气,必须是悄语低言:只恐那妖怪神通广大,一时间走漏了消息,到那时你母子的性命就都难保了。”

太子谨遵行者的教命,走出山门吩咐将官道:“你们稳在这里扎营,不得移动。我有一件事情要去办,等我回来了再一同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