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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大茂你要死啊!这个点儿才回来!”

韩永梅双眉倒竖,描的漆黑的眉毛在白胖的大饼脸上像是两条抖动的毛毛虫。她声音尖利,在后院儿喊叫的,前院儿都能听清楚。

“说!你去哪儿了!怕不是嫌弃我,去找了哪个小妖精!”

“哎呦我的好祖宗,你小点声啊。”

许大茂连连讨饶。

“哪有什么小妖精啊,我有你还不够吗?这不是泰山大人找我有事儿,直接就把我喊过去了,又留了我吃饭,这才耽搁到这时候嘛。”

“你说真的?”

韩永梅半信半疑的把他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又凑近闻了闻。

“哎哟你这是喝了多少啊!”

“没,没多少。这不是陪老丈人喝酒嘛,他让我喝多少我都得陪着啊。谁叫我把人家的掌上明珠拿回家了不是?”

许大茂连连赔笑。

“哼!算你识相!到时候我可是要去问我爹的,你别想骗我!”

“哎呦我的小姑奶奶,我哪儿敢骗您啊!我现在就指着你和你的肚子活呢!再怎么折腾,还不就是为了你们?哎,今天这小东西没闹你吧?”

韩永梅翻了个白眼,又是一阵拿乔,让许大茂费心费力的哄了一顿。

应付这个小祖宗,许大茂也是够够的。长得不怎么样,还是个二手货,脾气奇差,啥家务都不干,许大茂忙了一天回来还得反过来伺候她。

要不是看在她有个好爹和肚子里这块肉的份上,许大茂可不能这么做小伏低。

今天许大茂去找韩志国,也是因为他心里发虚。

原来,这两天保卫科的,话里话外,都在和他打听一个叫严福的老工人。这人已经失踪好几天了,对他去了哪儿,那是讳莫如深。

偏巧,这人失踪前一段时间,许大茂奉韩志国的命令,找这人谈过话。

在许大茂看来,也没说什么出格的。偏偏韩志国强调了,要和严福聊聊,他这么大年纪了,有没有想过成家,母亲去世了这么多年,家里寂寞不寂寞。

对了,韩志国还特意提了两个字,让许大茂悄悄告诉严福。

纸箱。

许大茂还以为是韩志国和这人有什么关系呢,是要帮严福做媒不成?还是岳父有什么东西让他保管在纸箱里?

谁承想,聊完没几天,人就不见了。

现在又有人这么明里暗里找他谈话。许大茂这是心虚啊,可不得去找老丈人安安心?

果然,被韩志国一通安慰,两人喝了一顿酒,又给他许下不少好处,韩志国还说要等着看外孙嘞。

第二天,许大茂起床去上班。

现在许大茂可是轧钢厂特委会的二把手,岂能没有一辆自行车?这时何雨栋不常回来住了,要不然许大茂可是要好好显摆一番呢。

他正想骑车走人,却发现自己的车胎被扎了。

还不是扎一下,而是两个轮胎都被扎成了漏勺。

“这哪个王八犊子干的好事儿啊!我可去他奶奶个腿儿的!”

许大茂叉着腰在院子里泼妇一样骂了半晌,没奈何,只能走着去上班。

他家住在四合院儿的后院儿,如果不骑车,他一般会抄近路,从后门儿走,再跨过一道破土墙,能省不少脚程。

许大茂一路骂骂咧咧,腿儿着就去上班了。

他抄的这条近路平时也没啥人,谁知今儿就遇上了一个。

那人穿的严严实实,埋头直走,和许大茂撞了个满怀。

许大茂本来就没好气儿,此时更是张口就骂。

“你没长眼睛……吗……”

后半句话,他是再也出不了口了。

一柄冰凉的匕首捅进了他的腹部。

匕首先划开的是柔韧的皮肤,而后是充满弹性的肌肉,最后则是略显坚硬的腹膜,而后,毫不迟疑的插进柔软的内脏里。

血先被匕首堵着,都堆积在腹腔。直到那匕首正反旋转了四十五度,尖端又在腹腔里绞了绞,将娇嫩的内脏搅合成一团血肉,再缓缓地拔出来,热乎乎的鲜血才像泉眼一般汩汩外涌,浸透了外面的衣衫。

鲜血粘在手上的手感,像是鸡蛋清一样略带粘稠。

只不过,鸡蛋清可不会有这样的热度。

生命的热度。

那一刹那,许大茂并没有觉得痛,而是腰上一热,又一麻,而后整个人失了力气的往下滑,却被那人一把托住,一扶一推,进了无人的小巷。

而后,剧烈的疼痛才排山倒海一般奔涌而来。

可他已经说不出话了,用尽全力,口中也不过发出几声轻微的气音。

这一刀下去,一插,一拧,一拔,干脆利落,快,准,狠,冲着就是夺人性命去的。

那人把许大茂往角落里一放,扯了点破烂盖在他身上,而后,后退两步,不慌不忙的离去了。

寒风萧瑟。

鲜血从身体汩汩涌出来,就像生命缓缓离开这具躯体。

那一刀,精准的捅穿了他的肝脏和肾脏,又将重要的大血管搅得稀碎,虽然捅在腹腔,但毫不夸张的说,是致命一刀。

许大茂透过那些破烂的缝隙,看向了微微发白的天空。

他用力喘息着,将冰冷的空气努力吸进肺里。

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了,挪动一根手指都要花费巨大的力气。

他想爬出去,想大声呼救,想要有人来救他。

可他什么都做不到。

只能静静地躺在这里。

天上,有好多星星啊。

冷意逐渐包围了他,一点点渗透进骨髓里。

终于,那双素日里精明充满算计的眼睛,渐渐涣散开,失去了神采。

像是一对烧坏了的无机玻璃珠子。

谁也没能想到,许大茂这样一个精于算计、努力向上爬的人,会这么轻易的,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清晨,在京城街头的小巷子里,孤独而痛苦的,咽下了他最后一口气。

死不瞑目。

毕竟,火中取栗就要有被烫伤的觉悟,与狼共舞,就要做好被狼吃掉的准备,追求权利这把双刃剑,就要承担被割伤手的风险。

许大茂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真小人。

可惜,他走错了路。

有的错路,是不能走的,不然,交代进去的,就是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