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据呢？”吴正平反问，“这些都是你的臆测，说了半天，你有证据么？就算有什么怪物想要冒充我，那它还会造枪不成？”
李暇拿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矿灯，双手平举，方便我们对比，“其中一个矿灯是我从尸体上找到的，两个矿灯他娘的一模一样。真要论工艺复杂程度，矿灯比手枪更难制造，但现在明摆着，有两个一样的矿灯，不仅如此，包里的东西也一样，复制一把手枪也并非没有可能。”
看到这一幕后，我内心有些动摇了。
吴正平还是那句话：“所以呢？证据呢？这里没有第二把枪，也没有第二个我，你凭什么说我是假的？”
李暇收起矿灯，一字一顿道：“吴、家、人、的、血。”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了，先前吴正平抹在道姑头上的血根本没有效果，与其说是意外，其实还有一个更合理的解释：
眼前的吴正平，不是吴家人。
这一刻，所有语言都变得苍白无力，怀疑就像无底洞一样，疯狂的吞噬着我心底为数不多的信任。眼前的李暇和吴正平，我谁都信不过。
吴秋风左右四顾，十分不安，小声说道：“别吵了，别吵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但没人搭理他。
吴正平没有辩驳，他看着自己拇指上的血痕，伤口已经结痂了，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李暇还准备再说他的推测，但我已经不想继续听下去了，我把手抽出背包，拉上了拉链，说道：“这事别再争了，枪放在我这里，就这么定了。”
这话说出口之后，李暇看我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掉，他眼里像是有愤怒，又有几分落寞，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吴正平也没再争，枪放在我手上，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眼下情势危急，我们开始聊起神像里的甬道，商量着要不要进去，顺便分析一下当下的状况。
三个人聚在一起，看似情同手足，实则三足鼎立。
吴正平问道：“你有什么想法？是进去，还是去道宫后边探索其它出路？”
“殿后边我走过，出不去，走着走着会莫名回头，”我摇了摇头，说道：“离开道宫也不行，外面到处都是陵鱼……我们只能进去。”
吴正平瞥了吴秋风一眼，说道：“也对，但我们要是进去了，我侄子怎么办？”
李暇发话道：“都不是小孩子了，一起进去吧，他该学会给自己争命了。”
显然，李暇也站在我这边，支持进去看看。二比一，甚至不需要投票，我们就心照不宣的统一了意见。
商榷完毕后，我们决定先作休整，让甬道通会风，四人一起坐在蒲团上，吃了点压缩饼干、喝了些水，吃饱喝足，忍耐着低语声，休息了一阵。但李暇没闲着，他顺带收了不少礼器，背包都快装不下了，最后都放进了我的饕餮袋里边。
休息结束后，我们准备进入神像甬道内。
吴正平打头阵，我在最中间，随后是吴秋风，李暇垫后，这一次我们腰间连着安全绳，四个人一起走，防止再出现有人失踪的情况。
甬道内黑黢黢一片，入口边缘像是扭开的麻花，那些似金非金、似木非木的材料，看起来就像是某种生物的肢体。我强忍着不适，跟在吴正平身后，走进了甬道。
进去后，耳边的低语声反而消失了。
里面是一条向下倾斜的旋转楼梯道，很陡峭，也很狭窄，刚好够一个成年人的肩宽，我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往下走着，耳边的低语声也越来越嘈杂。
突然间，走在最前面的吴正平停下了脚步，他抬起了头，看向两侧墙壁的上方。
我这才注意到，墙壁上边刻满了文字和壁画；这不是一条楼梯道，而是一条‘画廊’。
石壁上两侧刻着的字符如果不细看，就容易和岩石纹路混淆，加上光线昏暗，这就导致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注意到。
石壁上方则是有些褪色的壁画，上面绘制了一道道黑色的人影，似乎在奔跑、狩猎，又有点像是在逃跑、躲避，每个人影头部都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眼睛，刻在头部正中央，乍一看，就像是无数个独眼小黑人，趴在墙壁上扭动着、奔跑着。
吴正平让我从饕餮袋里拿出了那张竹简，用它仔细对照石壁上的字符。
见状，我不安的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么？”
“这是小篆……”
吴正平指着一串字符，然后又指向另一段字符，“而这，是良渚刻符。两者一一对应。也就是说，两千多年前，有人在这里破译过这张竹简，这些小篆，都是那人留下的‘笔记’。”
李暇在后面拽了拽安全绳，催促道：“别管那破竹简了，谁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费劲巴拉翻译半天，万一写的是别人的打牌日记呢？”
“别吵吵，”我也拽了一下安全绳，“你写的打牌日记能抽人魂魄？”
李暇不吭声了。
吴正平就在前头研究竹简，他看完一段石壁后，就会往前走两步，我俩也就跟着往前。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多小时后，前面的石壁没有字符了，吴正平站在原地，捧着竹简沉思良久，最后长吁一口气，说道：
“我看懂了。”
我连忙问道：“上面写着什么？”
“它叫《左道录》，上面记载了很多祭祀的法门，全都是……人祭。”
吴正平指着其中一段扭曲的字符，说道：“例如这一句，意为‘炼身为祀，成眷属，长生久视’，似乎只要按照上面所写的去献祭，就能换取一些特殊的力量，甚至能实现长生。”
“上面所记载代价最轻的法门，至少也要斩断手指，但能换来什么，上面却没有写明。就算它说能长生，但也没写清楚是什么样的长生，说不定就像道姑那样，最终成为绵尸。”
“之前鲛人所施展的法门，名为‘梦入黄泉’，需要一名生人的五脏，口念‘丹朱口神，吐秽除氛，昭昭其有，冥冥其无’，即可借用九渊怨气，取人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