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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从屏风后走出一道婉约的妇人身影。

她一手扶着孕肚,一手叉着腰走来。

裴子允见了,忙上前搂住她:“你也听到阿湛的话了?”

只要一想起裴湛往日里对她的敷衍和顾左右而言他,楚氏脸上就浮起无奈之色:

“你说说这孩子,每日里给我请安,看起来恭恭敬敬的,实则我都被他犟得没了脾气,我知道他自小主意大,可没想到,他竟然已经有心仪的姑娘了,这……那姑娘是谁呀?”

裴子允安抚她:“阿湛这个年龄了,有喜欢的姑娘也不奇怪呀。”

楚氏说不上是什么心情,高兴有之,遗憾有之:“他有喜欢的姑娘,我这个做娘的当然高兴,之前他就跟块冰似的,我还以为他不开窍呢。只是……什么样的姑娘能比得过阿芙呀?”

侄女楚菡儿前几日神情落寞地告诉她,过俩月就打算回江南了,楚氏一见侄女那模样也猜透了几分,说不埋怨自己的儿子是假的。

裴子允失笑,扶着她在床榻上躺下,又替她把鞋脱了:“情之一字,最是难解。我知道你喜欢阿芙,但你想想,若强行将他们捆在一起,这对阿芙也不公平。

楚氏想了想,无奈点头:“夫君说的对。阿芙那样好的姑娘,配得上更好的男子,就阿湛那冰块脸,我还怕委屈了阿芙。”

裴子允忍俊不禁:“是,是,阿湛那样的,就交给别的姑娘去收拾吧。”

楚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捶打了一下自己的丈夫:“你也打趣我,我确实也好奇,阿湛喜欢的姑娘到底什么样?不如,我把他身边那侍卫叫来问问?那侍卫一向与他形影不离。”

话刚落,她又摆着手道:“罢了罢了,他那个侍卫,和他一样的德行,阿湛要他往东,他绝不朝西,要他撵狗,他绝不追鸡。”

裴子允被自家夫人这充满俚俗的话逗笑了,摸了摸她的肚子:“夫人,别想那么多了,也该睡了。”

***

裴湛从大房的夕晨阁出来,脸上的郁色不仅没有消散,反而更浓稠了些。

天上月亮冷寂,冷风簌簌,园子的角落里不时有秋虫发出苟延残存的鸣叫。

裴湛的脚步在通往幽竹轩的方向时顿住了,夜色中发出一声冷笑,脚步一抬,又往自己的院子方向而去。

跟在他身后的是玄风和玄影。

玄风刚回来不过两天,看着自家主子那身影,对身边的玄影说道:“公子最近心情不好,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玄影淡淡道:“还能啥事,能让公子吃瘪的人,不就是那位。”

说完,嘴巴努了努幽竹轩的方向。

玄风微惊:“真……真是好大的本事。”

玄影难得八卦一回,对着玄风道:“可不是,自打公子和这幽竹轩的姑娘好上了后,好似通了七筋八脉,见天儿的缠着那姑娘。”

玄风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但凡要开了荤,就再难回从前那和尚的日子了。”

想到这,他又摸了摸脸,咂摸道:“不过也能理解,碰上那样的,谁还抵得住呀?那脸,那腰,那身段,想想也就能理解了。”

玄影狠狠踹了他一脚:“别混说,被公子听到了,小心吃不了兜着走,罚你刷马桶洗马厩,公子这两天脾气差着呢,院里新来的丫鬟都吓得战战兢兢,你可别惹恼了他。”

***

裴湛这两天心里头确实不爽快,他不知道那女人是怎么了?

原本以为她只是发脾气,任她踹了几脚,估计气消了,也就好了。

可谁知自打从闲庄回来,她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这种变化很微弱,但二人时常缠绵,裴湛很轻易就察觉到了。*

她对他在床榻间的需求无有不应,但不像之前了。

之前要的狠了,她可能会哭,甚至骂他挠他捶打他,他则会好笑或小心翼翼地哄她,但现在,她沉默了许多,闷哼着不出声,死死忍着。

这于裴湛看来,就是一种无声的反抗,以至于他心里很不痛快,有一种不尽兴之感。

若说床榻上还愿意逢迎他,下了床榻那是啥也不愿如他意。

他想起上次在陌上苑,事后他去浴室冲洗,忘拿浴袍与棉帕了,便喊她将这给他送过来。

她却装聋作哑,装作没听见,直到他发出怒吼的一声“翩翩”,才听见她不情不愿地趿拉着拖鞋,将浴袍和棉帕扔他跟前。

他真是气得咬牙。

还有,央求了她好几次,要她做一个香囊或一条帕子。

见百般推脱不得,她倒是给他做了一个,只是……

那是一个黑色的香囊,平平无奇,无纹路,最普通的造型,敷衍性的往里面装了一些干花,味道廉价而刺鼻,就是扔街上都没人捡的那种。

他不由地想起她送安文玉擦血渍的那条帕子,雪白的帕子上无花纹,却在一角上绣着一支荷,荷上停着一只燕儿。

不肖说,荷叶代表的是她出生的日子,燕子代表的就是她。

她把自己的私有物轻而易举就送给了安文玉,而自己百般相求,却得了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香囊。

当时,他怒火翻涌,耷拉着脸质问她。

她却眼皮子一掀一阖,淡淡道:“你若觉得我绣得不好,那你就找别人去绣。”

他气得个倒仰。

半夜,他做贼似的溜进她的院子,好声好气问她怎么了。

她就是不肯吐露一句真心的话,他便闷声不吭地折腾了她半晌,力道重了起来,她也没有一句求饶。

他又黑着脸回去了。

他宁愿她在他面前又哭又吵,连踹带咬的,也好过这般油盐不进耐她不得的样子。

裴湛就算在战场上用兵如神,在高堂上如鱼得水,揣摩人心也是一把好手,但对燕翩翩这人,他确实读不懂,唯一确定的是,她内心深处一直在抗拒着他。

或者说,她像一只长了角的山羊,看似绵软,可那角时不时就要顶他一下,给他胸口添堵。

裴湛从浴池里出来,越想越气,越想越恼,又利落干净地换了身衣服,出门去了。